(原标题:各种网络投票活动暗送“商机” 疯狂刷票黑产何时休)
原标题:各种网络投票活动暗送“商机” 疯狂的刷票黑产何时休
来源:法制日报·法治周末
目前,法律层面对于网络刷票行为没有定性,其在法律规范体系中尚属空白地带,这给对于刷票行为的处罚带来一定的难度。打击刷票黑产,也需要相关部门出台相应的监管规定,从制度上规范网络评奖投票活动
法治周末记者 宋媛媛
“单位评奖,帮忙投一票。”“孩子评奖,需要您这宝贵一票。”
又到一年评奖时。想必不少人的朋友圈里,帮忙投票的请求又多了起来。
火热的评奖也给一些人创造了巨大的商机。
在一些电子商务平台、社交平台中,活跃着一个个刷票公司。有时,他们还主动出击,对参选人开启来电“轰炸”模式推销,甚至连公安系统的参评人也不放过。有的还假冒活动主办方,告知参与者已进入候选人名单,建议其购买投票服务。
或是因为好奇、或是因为虚荣、或是当了真,不少参评人交了钱,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陷入了刷票黑产的圈套……
你投票 我花钱
工作做得越来越顺手,多次得到领导肯定,在一家公司任职会计的张晓慧(化名)觉得,2019年年底的优秀员工奖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然而,这次评优,她们公司不仅打破部门人数的限制,还开启了网络投票。张晓慧精心整理了自己这一年的“优良事迹”并上报,期待同事、朋友们会给自己投上一票。可第一天就让她大失所望,她只得到了3票,有的同事已经上百票。
张晓慧开始学着别人,将评奖链接转发到自己所有微信群,还发动家人帮忙推广。这让她的票数从不足10票,涨到了近300票。
但投票时间才过了一半,有同事的票数已近万。自感“回天乏术”的张晓慧对于拿奖之事已经没多大兴趣了。可让她好奇的是,为什么别人的票总能涨得这么快。
“找投票公司啊,以前给孩子买过票。”“价格便宜,又不耽误时间。最后得了奖,还能两相抵消。”好友的一句话点醒了张晓慧。张晓慧立即添加了好友推荐的投票公司业务员的微信。
在询问过程中,这位业务员向其表示,只要买人工票,就不会被查出来。
为了证明确实是人工刷票,业务员还通过视频向张晓慧展示专门刷票的QQ号以及微信群。只见对方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叠满QQ号,每一个QQ号界面里都分列着不少小群组。在微信任务群组里,因信息提示不停地攒动着……
“小公司跟我们没法比,我手里掌握上百万的人,刷几个‘十万+’都不成问题,帮你们投票只是小业务。”该公司业务员表示。
在好奇心和些许虚荣心的驱使下,经过一番讲价,张晓慧最终以100元的价格购买了“人工”“慢投”1万票的服务。
法治周末记者注意到,电子商务平台、社交平台上存在着大量张晓慧购买的这种刷票服务。
在一些知名电子商务平台上搜索“刷票”“投票”等关键词,虽然页面显示“没有找到相关的宝贝”,但搜索“投票服务”等关键词,仍会出现不少相关店铺。
法治周末记者又在QQ群里输入“投票”“刷票”“刷量”等关键词,“人工投票”“安全刷票”“刷票投票互投”等群跃然而出。记者向上翻动页面足足两分多钟,页面仍未刷完,最后上翻页面止于“载入中,请稍后”的提示。
服务背后暗藏黑产
不少人接触刷票服务,是因为刷票公司的“主动出击”。
沈畅(化名)是某事业单位的活动负责人,他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最近单位开展了为期10天的网络投票活动,活动不久他们就接到了举报,称有不少投票公司主动联系选手,表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入选。投票开始不到3小时,就有选手被投了四万多票。直到发布禁止刷票的声明后,情况才有所收敛。
还有些投票公司连来自公安系统的参评人员都不放过。去年9月初,“四川慈善奖”评选的投票渠道刚刚打开,公安系统的参评人接到了多个外地电话,声称“可以花钱投票,保证名次”,甚至分局、值班电话以及警察本人的电话都被“穷追猛打”。
刷票公司怎么知道参选人的信息?
“一些规模较大的公司设立专职话务员。为了拿到参赛人的私人电话,他们有的冒充页面后台人员,有的还冒充记者……”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透露。
“获取个人隐私信息只是刷票黑产链条上的一环。刷票黑产内部还有技术、推广、管理等一系列环节。”上述人士说。
据其介绍,一般较大的刷票公司分为机刷和人刷。机刷还分为利用“苹果墙”或“安卓墙”操控软件,一键刷量、投票,以及利用“云控”技术(云端控制软件),远程操控刷量。这些技术甚至能让固定的IP地址转化为全国各个小区的IP地址,刷量惊人。
“机刷很容易被辨识出来,一旦被识别IP地址就会被平台封掉。人工涨得更自然些。”该人士表示,“刷客手中还掌控者大量刷票QQ、微信群,里面的从业人员叫投手,少则几百人,多则上百万人,随时做刷客发布的任务,有时还互相帮助完成任务。”
“其实,刷票黑产的泛滥也少不了主办单位的‘功劳’。一些活动组织方因为缺乏经验,或资金紧张,很少重视投票页面的安全性,间接给一些刷票公司创造了牟利的机会。”上述人士说。
“验证码就能将刷票减少一半,但价格不便宜。”沈畅坦言,“我们的活动资金有限,所以页面拦截刷票功能也没那么完善。”
“其实投票只是一种扩大活动影响力的手段。最终结果还是靠专家评审。”沈畅透露,投票只占20%的比重,很多票数靠前的,最后什么奖都没拿到。但单位的公众号在活动期间增加了近十万粉丝。
谁是受益者
刷票黑产现象早在十年前就出现了,并一直受到媒体关注。
一组来自人民网舆情数据中心的统计多个方面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9月29日,网络投票以及其滋生的刷票黑产相关网络新闻已有1077条,APP文章95篇,微信公众号文章600篇。”
10年刷票黑产,为何难以根除?法治周末记者注意到,在监管要求下,知名电商纷纷下架了相关产品,但社会化媒体上还充斥着大量的相关交易。
“目前,法律层面对于网络刷票的行为没有定性,其在法律规范体系中尚属空白地带,这对刷票行为的处罚带来一定难度。”江西豫章律师事务所刘太金律师说。
刘太金表示,业界普遍认为,刷票行为只是钻了技术上的空子,为的是规避正常的投票程序。如果只是规避私法范围,则不应多加干涉;但若刷票是规避强制性的规则或者涉及重大公共利益,造成不良后果的,则刷票行为被认定为无效,相关人员甚至会受到法律制裁。
“在刷票行为造成重大不良后果,被追究责任时,还需区分不同主体以及刷票行为的不同方式,以便进行定性。”刘太金说,对于刷票公司来说,其实质是通过流量造假,从而影响网络用户的真实选择、扰乱正常的网络营商环境。这可理解为是对计算机信息系统中的数据进行修改的违背法律规定的行为,涉嫌构成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应按照刑法第二百八十六条的相关规定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罚。
活动组织者是否要承担法律责任?江苏神阙律师事务所律师黄道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如果是为了获取刷票利益而设置的投票活动,刷票从业人员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他人财物的,则触犯了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的规定,即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根据具体行为及情节,前述刷票人员很可能构成诈骗罪。
“但实务中因刷票获刑的案例较少,受行政处罚的也非常少。”黄道指出,“一方面,因为互联网有一定的技术壁垒,给调查取证带来难处;另一方面,网络刷票公司往往是‘皮包’公司,并未经过注册登记,而工商主要管理经过注册登记过的违规市场行为,从而让这些刷票公司成了漏网之鱼。”
刘太金指出:“要想杜绝刷票行为,活动组织者不得将网络投票作为评比的前置条件和唯一依据;不得以任何名义在活动中收取候选人赞助费、宣传广告等费用;不得泄露候选人个人隐私信息。同时,有关部门应对网络刷票出台相应的监管规定,从制度上规范网络评奖投票活动。”目前,已有地区明令禁止学校开展网络投票活动。